时光与心灵
雪不下了。但天是阴着的。外面依然是清冷。可空气清新,吸一口,沁凉晶透,在寒冷中,人有时也很快乐。其实,一切都在于内心。
冬天是最难过的。我是最最烦冬天的,一切都活泼不得。人,只有缩着,等待春天的到来,春天一到,万物复苏,人又神气巴旺的了。可是我怎么在寒冷中又忽然快乐了呢?人的心,实在是像娃娃的脸,变幻莫测的。快乐其实是源自于一个叫侯孝贤的人。我的电视坏了,几个月没有去买,那天买了新的,整理客厅,找出了一张法国导演奥利弗·阿萨亚访问侯孝贤的碟片。我插进去看了看,一看不能放下,我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抓住了。由此,我找出侯孝贤的《童年往事》、《恋恋风尘》和《冬冬的假期》,一天一部,用三个晚上看完了。每看完一部,心中就充满无限的感动(被那安静的画面感动),带着这样的感动,钻进被窝,心里是充实的,不空空落落,于是睡得安稳踏实。
我说这番话,是有根据的。电视坏了时,还是在秋天。当时我还欢欣鼓舞,说,坏了好!再也不看电视了。每天先是新闻,之后便被这样那样的电视剧粘着,做不出事来,白白浪费了光阴。刚开始的一些日子,吃了晚饭,也才八点多钟,人在客厅里转转,说说话,耳根感到十分的清静。为了彻底与电视决裂,我还专门去商场,选了一台可以收听新闻的收音机。七点先听新闻,之后听听音乐,反正有个声音打打岔。用耳朵不必用眼睛。耳朵不用死盯着一个地方,人可以四处走动。这样东转西转,不到十点,便开始洗漱,十点多一点,就上床了。
十天半月下来,似乎感到很轻松快乐,其实不然。问题主要在心,心仿佛被一点点的剥蚀,渐渐的空虚了起来。人也仿佛被悬了空,又仿佛被装进了笼子,或者套子,心和身子都感到十分局促。这样的变化其实是不易觉察的。它是一点点的侵入,变化是细微的。本来有了时间,是可以尽情看书的,可是盲目不知从何看起,反没有了紧迫感。一堆日子就这样过去,垒起来仿佛净是空虚。时序进入了冬季,先是一天天变冷,接着一场大雪,心情变得更糟糕了。下班的路上,是一片阴湿的时光,回到家里,冰冷的客厅。秋天的时候,晚饭后还在客厅里转转。现在冰窟一样,还瞎转悠啥?从八点钟到十点钟,这两个小时冰冷的时间该如何打发?我开始变得像一只困兽,有几回骂人了“活得有什么熊意思!每天重复着过!”“日子太多了,死了算了!”气急败坏不仅影响了自己,也影响了别人。一天下班,我忽然说:“买电视去罢!”
这样便又拥有了一个崭新的电视。日子又恢复到从前的样子。把客厅的灯泡都给装齐了。——原来六只灯泡坏了三只。打开电灯,客厅一片明亮,再将电视打开,声音调得稍大一些,将冬日的寒冷驱逐。这是正常的日子,正常的打发时光。七点半之前是新闻,之后是一部电影。侯孝贤的那些安静的画面和悠长的声音感动着我,使我回味着那些声音和画面进入梦乡。啊呀!人的内心真是奇妙啊!人的感情,是要不断被一些东西牵挂着的。这样才能充实。被别人的感情牵着,其实也是在回味自己的情感。由此我们应该明白,有些人为什么要不断的说话,那其实是一种释放。我们也应该理解女人的唠叨,理解妻子的琐碎,那也是另一种释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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